数十年过去了，回过头再看中越战争

兵临城下

作者：老钟之 1979年，中越爆发边境战争，中国几十万军队分两路从云南、广西越过边境线，一路长驱直入，迫近河内，尔后又快速撤军，返回国内。战争规模虽然不大，但流血不少，双方有数万人伤亡。这还没完，接下来，中越又在边境线展开拉锯战，直到1990年才最后消停。 中越从朋友加兄弟的亲密无间，直转入兵戎相见，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从有些参战官兵的回忆录来看，很多人压根不相信中越真的会打起来，甚至有的人直到要上战场了才知道，真的要跟越南打仗了。从战争爆发到现在已经三十三年过去，但是战争的起因却仍然乱花迷眼，各种说法都有，先看官方的说法。中方宣称是一场自卫反击战，是为自卫不得已才主动发起攻击。越方当然不这么认为，他宣称进行了一场伟大的反侵略斗争，击退了北方的强大邻国，是一场保家卫国的战争。 其它说法就更多了，一是投名状，中苏交恶后，中国主动向西方靠拢，当然要表态度和决心，敲打越南就是最好的投名状了，事实似乎也是如此，很快中美就进入了蜜月合作期；二是领导人树立威信，文革结束，毛周等均已去世，接班人是华国锋汪东兴等，小平同志改革开放的新思维难以推行，故此要通过战争树立威信，集中权力；三是支持柬埔寨，由于越南入侵柬埔寨，柬埔寨是中国的跟班小弟，中国当然不能不管，因此就在北线敲打一番，等于支持柬埔寨。可能还有其他说法，我看到的主要这几条。 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中国在北部边境线，苏联百万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在南线主动出兵，原因不可能这么简单。以上列出的原因不能说没道理，但要说就是这些原因导致战争发生，理由非常牵强。那么，那么战争的起因到底是什么呢？我认为，没有那么复杂，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论，也不是领导人的个人意志安排，这场战争与以往许多战争爆发的原因没什么区别，如朝鲜战争是美国误判中国的实力与决心、马岛战争是阿根廷误判英国的实力与决心、海湾战争是萨达姆误判美国的实力与决心，越南政府及领导人对当时的世界局势、大国意志及相对实力作出错误判断，并采取错误行动，终于给自己招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并给国家发展和人民生活带来深重的灾难。 中越战争爆发的原因，首先要从入侵柬埔寨说起。 一、越南入侵柬埔寨的目的 是为了建立包括越南、老挝、柬埔寨三国在内的所谓“印度支那联邦”。这个问题要从两方面看。 一方面，越南地形狭长，南北长１６００公里，东西最窄处为５０公里，整体呈哑铃状。从地图上看，越南由北部的红河三角州、南部的湄公河三角州以及连接南北三角州的长山山脉沿海丘陵三部分组成。这样的地形对防守来说极其脆弱，一是没有完全占领西部的高地，二是哑铃中部的狭长地带过于脆弱，极易被切断而分成南北两段，特别是海南岛就象一柄重锤，随时可能将越南中部砸断。这样的地缘劣势当然让越南人很不爽。 另一方面，印度支那联邦是法国殖民的产物，法属印度支那是法兰西殖民地在东南亚的一部分，实行联邦制，其组成包括今越南、老挝和柬埔寨三国，兼领从大清帝国手上获得的广州湾（今中国广东省湛江市）租借地，首府位于河内。越南人认为是自己将法国人赶走，当然有承继的权利。实际上，胡志明初建党时就叫做印度支那******，只是由于中国反对，才改为越南******及老挝支部、柬埔寨支部。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当时地广人稀的柬埔寨人口仅仅600万，老挝人口才300万，而当时的越南南北统一后已达 6000万，而京族占据90%。如果越南真的建立印度支那联邦，若干年后，柬老两个小国必将被越南彻底消化吸收，一个幅员70万平方公里（包括山地、河流、平原，温暖湿润适于生存且具有良好地缘纵深），人口接近一亿的大国将在中南半岛崛起。综合以上考虑，越南对“印度支那联邦”的梦寐以求就不难理解了。 二、当时世界局势及大国态度 当时的世界局势，一是美苏冷战争斗此涨彼消，标志性的事件就是美国退出中南半岛及苏军入侵阿富汗，苏修上升的势头咄咄逼人；二是中国这个砝码转向美国，美国也投中国所好，在台湾问题上明确态度，并支持中国重返联合国。同时中苏关系越发紧张，两国基本断绝往来，苏联还在中苏边境线陈兵百万，造成紧张局势。 具体到印度支那问题上，美苏中三国的态度非常明确。 苏联：支持越南建立印度支那联邦，一是从南面制衡中国，二是以中南半岛为永久立脚点，拓展全球争霸事业。 美国：不得已退出中南半岛，但绝对不希望苏联填补这个力量真空，宁愿中国介入以制衡苏联扩张势力。实际上美国一直在为此作准备，1974年1月西沙海战后，中国能够控制西沙，没有美国的默许是不可想象的。 中国：绝对不希望自己的身边出现另外一个强敌，无论如何必须将这个“印度支那联邦”扼杀在摇篮状态。 三、越南的判断及行动 越南当局当时是如何判断国内外局势的，我们无从考证。但是从后来事态的发态，我们可以想见，越南认为当时是完成“印度支那联邦”统一大业的天赐良机。 对越南来说，国外局势：美国退出中南半岛，短时间内不可能重返，而苏联是支持自己的，唯一的障碍就是中国。中国一是受北线苏联牵制，不敢轻举妄动；二是中国刚经历文革，朱毛周等老革命家离世，国内政治经济一片混乱，再要对外干涉，可能力不从心。另外，柬埔寨的红色高棉把国家搞得怨天尤人，老挝更是鱼腩一个，如果大国不干涉，搞定这两个国家不成问题。 国内局势：越军经过残酷的越南战争，锻炼打造出一支装备精良、组织严密、战斗力相当强悍的军队，越南******由于战争胜利，在国内外取得了巨大的威望。总之，越南在政治、军事、 组织、动员上都有巨大的优势，只要行动快，可以速战速决，尽快造成既定事实。 越南动作很快，75年北越统一南越，76年建立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77年越南与老挝签订《友好合作条约》以控制老挝，1978越南加入苏联为首的经济互助委员会，并签订军事同盟性质的《苏越友好合作条约》，78年12月底集中了18个师共20多万正规部队，分兵5路向柬埔寨发动大规模闪击战，到1月12日就基本占领柬埔寨，并开始扶持韩桑林傀儡政权。越南步步为营，忙而不乱，短短四五年，其初步目标已经达成。 接下来的事，大家就很清楚，中国出兵了。 四、中国的对策 通过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实际上中国是处于被动应对状态的。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越南敢不顾中国的反应捍然举兵，可以说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七十年代中国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诸方面的失败。也可以说，是周边小国认为毛太祖去世后，中国进入混乱及衰退期，对周边事态逐渐失去控制力。（我个人认为，若毛太祖在世，越南是不敢如此嚣张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对方已经出招了，该怎么应对。 对策一，不出兵，只是从军事、经济方面援助柬埔寨及老挝。这是成本最小的举措，但效果也最差，如果柬埔寨扛不住的话就麻烦了。 对策二，大规模出兵，占领红河三角州，扶持亲中政权，将越南重新分为南越和北越。这样可以直接把所谓的越南小霸打趴下，但风险也大。一是顾忌苏联在北线动作；二是陷入太深，会不会也象越战中美国一样深陷泥潭，难以抽身。 对策三，小范围出兵，从北线牵制越南。控制战争的规模，显示实力与决心，但又避免涉入太深。同时交好美国，以对抗苏联在北线施加的压力。 最后的结果我们都知道了，中国选择了对策三。1979年1月1日中美两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 2月17日中国出兵进入越南，快打快撤。撤军后并未停火，仍在中越边境保持热点，始终对越施加压力，同时中美进入蜜月交往期。 网上有各种言论，有的说中国出兵没有取得效果，因为越南并未立即从柬埔寨撤军，越南自己也认为从柬撤军的原因是陷入了另一场“越南战争”，似乎中国给予的压力并不大。 不过我认为，实际上，结果在中国出兵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中国出兵已经明白无误的显示了自己的决心，即：绝对不允许“印度支那联邦”的存在。越南想怎么玩，都会陪他玩下去。柬埔寨能扛，就继续支援他扛下去，扛不住了，中国大不了就再出兵，再打一回，看谁能耗得住。事态的发展在中国的控制之中，越南南北两线作战，在柬埔寨白白耗了十来年一无所获，最后还是不得不撤军，并给国家和人民带来巨大的伤害。 五、后记 中越战争已经过去了三十三年。如果我是一名越南人，再重新回顾这段历史，不知道会不会心有余悸，大家看到，如果当年中国采取对策二（毛太祖在世的话，非常有可能，当年在朝鲜不就是这样干的吗），越南就非常危险了。中国一是距离近补给短；二是老人尤在，朝中有邓、叶、徐等，外将如许、杨等上将级人物还在，党内军内核心人物在位，组织力战斗力不成问题；三是在越南有大量的亲中势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扶持亲中政权；四是与美国交好，足以对抗苏联压力。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越南一旦分裂，可能凝聚力不会象朝鲜那么强，红河三角州主要受中国儒教文化影响，南边的湄公河三角州则受佛教文化影响较深，南北的文化、经济联系纽带并不是很紧密。如果真的象朝鲜半岛一样分裂几十年，相互之间还有多少认同感很难说，搞不好就真的永久分裂了。